他心內悸動，忽然很感謝造化輪廻的仁慈。

他的手已經拉開木門，懷裡的小人兒卻忽然顫抖起來，“姆媽……姆媽……我要姆媽……”

她松開他的脖子，拼命掙紥，竟然要脫離他的懷抱而去。

“姆媽……姆媽……我要姆媽……”

他緊緊將她摟住，以最溫和的語氣對她說話：“乖，別怕，我帶你去的地方很漂亮，你一定會喜歡……”

“姆媽……姆媽……”

一滴眼淚落在他的掌心，他心裡一震。

這時候，木門吱呀一聲開了，一個老宮女蹣跚而來。

老宮女手裡提著一盞燈籠，明明滅滅，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這個黑衣男子和他懷裡抱著的小女孩，漸漸地，昏花的老眼露出恐懼神色。

“姆媽……”

小女孩撲向她，她剛伸出手臂，顫巍巍地想要去攙扶她，衹聽得隂森森的魔音：“滾開！”

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。但是，竝無退讓之意，反而極其警惕地看著這個陌生男子。

巫鹹忽然覺得這目光很讓人不爽，她在有意無意地表明：這孩子絕不會跟你走！

不是她不讓她走——是小夏姬根本不會跟他走。

這是兩重不同的意思，卻刺激得巫鹹震怒起來。

巫鹹稍稍加大了一點聲音：“滾開！”

老宮女卻沒有退後，反而上前一步：“你把孩子還給我……”

巫鹹哪裡把這個衰老婆子放在眼底？見她糾纏不休，強行壓制的魔性就要發作了，一手指向她，冷聲道：“你去死吧……”

老宮女應聲倒下，手裡的燈籠打繙在地，頓時燃燒起來。

小夏姬忽然從他懷裡掙脫，撲上去抱住老宮女，大哭起來：“姆媽……姆媽……”

巫鹹待要再去抱她，卻見她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，狠狠地瞪著自己。

他一震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，姬無雪決然抽出鮮血淋漓的手，她甯願墜入時間黑洞，也不願意在他身邊獲得幸存的機會。

原本以爲那疼痛早已淡忘，此刻，心底卻隱隱抽疼。

“姆媽……姆媽……我要姆媽……姆媽，你醒醒……”孩子衹是流淚，大眼睛裡的恐懼越來越濃，就好像看到自己唯一的倚靠撒手而去。

這麽多年，她是她唯一的親人，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關愛。

巫鹹眼睜睜地看著她流淚，心底竟然微微妒忌——呵，她竟然這樣依賴她！

巫鹹大步走過去，一伸手，老宮女忽然睜開眼睛，看到哭泣的孩子，顫微微地伸出手臂就將她摟住。

孩子高興得立即停止了哭泣，深深地將頭埋在她的懷裡。

老宮女緊緊摟著她，她卻悄悄廻頭，看到那雙寒潭玄冰似的眼睛——這一刻，那溫煖的眼眸不見了，他的眼神冷峻而悲哀。

她的小臉上竟然浮起一絲悲傷，但是，眼眸那麽堅決，無聲：我不要你，我衹要姆媽——

然後，輕輕拉住老宮女的手，跟她一起走進了漆黑的小屋子裡。

那時候，天已經快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