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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宁将军第91节(2 / 2)


  他大骇。出于一个武将的自卫本能,猛地伸手探向腰间,却摸了个空。这才想起了起来,他的身边没有武器。

  照着惯例,朝会入殿前,所有的大臣都要接受宫司的严格检查,身上不允携带任何利器。

  “你想做什么?当着陛下的面,你竟要作乱不成?”

  “陛下!陛下!臣请退朝!”

  他一边不停后退,一边朝着少帝高声大喊。然而此刻大殿之内已是乱成一团,他附近的人只顾退散,包括方才那个为他开口辩白的人。殿前的几名侍卫反应了过来,慌忙朝着少帝奔去,将人围在中间。

  束慎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,一边继续朝着高贺大步走去,一边厉声说道:“本王乃先帝临终前亲指的摄政,你这逆贼,竟敢谋刺本王!这就罢了,你欺瞒少主,表面退出朝廷,实则暗中结党,居心叵测。最不可忍,如今已经开战,此为自圣武皇帝一朝便开始准备的国战,你竟还带头作乱,蛊惑人心,你居心何在?如你这般大奸大恶之徒,留下何用!”

  贾貅这时已经带着先前潜在殿外的手下,冲了上来。

  束慎徽猛地停步,转头,喝道:“谁敢挡我!”

  他的面容森严,目光摄人,这一道厉喝之声,更是宛若惊雷绽响,余声回旋在大殿的四角之上。

  贾貅和那些来自禁军的士兵被他镇住,陡然停步,竟无人胆敢上去,眼睁睁看着他提剑,已是到了高贺的面前。

  高贺头皮发麻,被迫狼狈滚地,凭着他身为武将的一身功夫,这才堪堪避开。紧跟着,他从地上一跃而起,想扑向少帝所在的高台,去夺殿卫身上的佩刀。

  然而下一刻,他的道便被阻住。

  那剑尖如蛇而至,一下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前。

  高贺全身血液凝固。他猛地抬眼,对上了来自对面的那双冰冷眼眸。

  这一刻,当他如此近地和这个武帝的皇子面对着面,近得甚至能看清对方眼底布着的一道血丝的脉络和走向,他才彻底地明白了过来。

  面前的这个人,他今日是要拿自己当众开刀,从此震慑朝堂,好叫无人再胆敢和他作对。

  然而,他明白得太晚了。

  一股死亡的寒凉气息,从他被剑尖抵住的咽喉,迅速地蔓延到了全身。

  “住手!”

  就在他浑身寒凉陷入彻底绝望之时,生机却回来了!

  他的耳中传入一道尖锐的喊声。他用眼角的余光,看见李太妃在兰太后的搀扶下,冲入宣政殿,圆睁双目,高声大喊:“本宫有先帝遗旨!祁王束慎徽,借摄政之利,欺瞒幼主,意图篡位,有负先帝临终之托,赐死!来人!杀了他——”

  李太妃的嘶吼声还在耳中响着,高贺又燃起了生的希望,然而这时,他看见面前一道白光闪过。

  除了脖颈一凉,什么感觉都没有似的,他觉得自己的头仿佛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,两只眼睛就发现世界陡然颠倒,地面朝着自己疾扑而来。

  他脑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令他感到自己最后重重地坠在了地上,接着,眼前迅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红雾。

  人头落地。

  束慎徽收了剑。

  他一剑便斩了当朝兵部尚书高贺的头。

  血从仍立着的人的脖颈里喷出,溅满一地。高贺的身躯摇摇晃晃了几下,歪了下去,最后倒在地上。那颗被斩落的头颅坠在平滑的大殿地面之上,骨碌碌滚了出去,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,最后停在一名官员的脚下。

  满殿之人为之色变。那倒霉的官员面如土色,他惊恐万分,和附近的人猛地后退,脚下相互勾绊,几个人挤作一堆,一屁股全都跌坐在了地上。

  兰太后尖叫一声,人站立不住,晕倒在地。

  李太妃从惊魂中回神,冲着少帝悲鸣:“陛下!你都看到了!有先帝遗旨在,还不叫人杀了他——”

  束慎徽缓缓回首,“你是敦懿宫的主位,且回你的后宫颐养去。”

  李太妃抬臂指着他,手不住地发抖,忽然身体一晃,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。

  她肥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,口角慢慢溢出白沫。她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前方那道提着剑的身影,挣扎着,嘴巴一张一合。但除了含含糊糊的嗬嗬之声,再发不出别的声音。

  殿外的天上,燃烧着如火如血般的朝霞。

  红日喷薄而出,光芒从殿门之外射入。

  他的面容沾染着几点血痕,目光凌厉,充满了利剑出鞘的气势。

  殿内百官无人胆敢和他对望,人跪满了一地。宣政殿中再无半分声息,只剩下李太妃那不甘的叫人听了后背生寒的嗬嗬之声。

  “锵”的一声,束慎徽扔了手中的剑,取出一块白帕,擦去面上沾的污血,随即转向前方那呆坐如同石像的少帝,跪道:“臣惊了陛下,容臣过后请罪。”

  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叩拜之礼,随即起身,转向身后之人,说道:“今日事已毕。退朝。”

  他的声音平静。话音落下,无人停留。

  后宫跟出来的人将李太妃和兰太后弄了出去。

  贤王、方清,包括兰荣,全部人,无声无息,相继退了出去。

  贾貅是最后走的。

  他见少帝没有任何反应,迟疑了下,捡起地上那把染了污血的剑,命手下抬走尸首,也退了下去。

  这座大殿之中,最后只剩下了束慎徽和束戬,还有充满了整个殿堂的太阳的光。

  白日明光之下,一切全部无所遁形。

  无数来自这世界的微尘,在大殿的光柱中抖动漂浮着。

  隔着一片充满微尘的光,束慎徽凝视着对面座上的那道人影,道:“陛下,今早臣等在这里,陛下可知,臣最怕的,是什么?”

  束戬的面容微微扭曲。他僵硬地,慢慢地抬起脖颈,望向面前这个和自己隔光而立的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