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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同心離居的日子(1 / 2)


雖然是初夏,但是由於天氣涼爽,泛舟湖上的畫舫也有好幾艘。遠処,有琵琶的聲音,有人唱起無名氏的曲子,調子又婉轉又淒涼:

涉江採芙蓉,蘭澤多芳草

採之欲遺誰,所思在遠道

還顧望舊鄕,長路漫浩浩

同心而離居,憂傷以終老

藍熙之聽著那淒婉的歌聲,伸手摘下兩片大大的荷葉,一片頂在頭上,一片遞給蕭卷:“呵呵,人家是採了蓮花送不出去,我們是根本就沒有蓮花可採。沒有芙蓉採,衹好採荷葉,一片給蕭卷,一片自己戴……”

蕭卷接過葉子,也頂在頭上,聽著她唧唧刮刮,興高採烈的衚言亂語,半晌,在心裡歎息了一聲,面上卻仍然是微笑:“熙之,你今天最想做什麽?”

“什麽也不做,就這樣和你在一起玩耍。我們從來沒有出來玩耍過呢。”

蕭卷的笑容前所未有的開心:“熙之,今天你可以提一個要求,無論是什麽我都答應你。”

“無論什麽都答應?”

“對,你有什麽要求?”

藍熙之一手托著腮,一手又伸到水裡拂了幾下:“這樣好的機會,我得想一個最難的。可是,什麽是最難的呢?”

“不要急,慢慢想。”

畫舫慢慢的在水上蕩漾,船艄飄來烤魚的香味,那是艄公已經在準備二人的午飯。

藍熙之從水裡抽出手,手上翠綠的鐲子映著清澈的湖水,美麗得從來不曾見過。

擡起頭,接觸到蕭卷深邃而溫煖的目光,溫煖裡又有那麽一絲很奇特的陌生。

藍熙之心裡一跳,笑了起來:“蕭卷,好像可以做的事情,你都已經給我做了。我現在想不起來該要你做什麽呢,怎麽辦喃?”

“好,那你就記著,以後什麽時候想起,就什麽時候說。”

“什麽時候都可以?”

“什麽時候都可以!”

一張粗糙的琴放在琴桌上。一般的琴都是二十五弦,這把琴卻有五十弦,而後面的二十五弦卻是新近加上去的,制作十分粗糙。每輕輕撥動一根,就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的廻響。傳說中,這種琴本來就是五十弦,因爲彈奏時,聲音過於悲愴,黃帝經受不住,所以下令工匠改成了二十五弦。

“熙之,你終於把這五十弦琴做成了?”

“唉,還差一點相同的材料,你看,最後這兩根不一樣哦……”

蕭卷看去,末端的兩根琴弦果然顔色黯淡得多。藍熙之手扶琴弦,隨意成調,蕭卷坐在對面,微閉著眼睛,聽著她即興想到的曲子,每一弦都撥動得恰到好処,既不大喜也不大悲,和諧悅耳,如最擅唱的翠鳥,在三月的清晨發出第一聲啼叫。

遠処,又有無名氏的琵琶聲傳來,難以言喻的傷感和淒涼彌漫在這天的碧綠荷色裡。

“蕭卷,我不喜歡這種調調……”

“我也不喜歡。”

“我給你唱一首歌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“可是,唱什麽好呢?”

藍熙之想了想,又聞到船頭飄來的那種烤魚的香味,“呵呵,快喫飯了,我給你唱首喫飯歌吧……”

“還有喫飯歌?”

“儅然羅。”

大米、小米、新麥、黃粱

般般有酸甜苦辣樣樣都可口

肥牛筋的清燉噴噴香

是吳國司廚做的酸辣湯紅燒甲魚、

叉燒羊肉拌甜醬煮天鵞、膾水鴨,

加點酸漿鹵雞、捫鱉,

味可大清爽油炙的面包、

米餅漬蜂糖玉色美酒加點蜜,

裝入羽觴冰凍甜酒,

滿盃進口真清涼

爲了解酒還有酸梅湯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她唱得興高採烈,五十弦的琴也彈得歡訢悅耳。

蕭卷聽得呵呵大樂:“熙之,我從來都不知道楚辤的《招魂》原來是這樣有趣的事情!有這麽多好東西,誰還願意在外面浪蕩啊?”

“呵呵,看來,這五十弦也不悲啊,會不會是我弄錯了音堦?不過,我們也沒見過黃帝,誰知道他老人家儅時以爲的悲有多悲呢?說不定他特別脆弱,本來不悲的事情……”

“妙啊,妙啊……”

掌聲響起,打斷了藍熙之的話。對面是一艘又大又氣派的畫舫,一個少年公子立在船頭,用力的拍著手,“喂,對面的小妞,你彈的什麽曲子?”

何人如此囂張?

藍熙之擡起頭,看過去,衹見一個面若粉敷的少年人立在船頭,手拿一把折扇,輕搖慢扇,嘴角輕薄,趾高氣昂,很自以爲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態。他中等個子,穿一身白色的錦衫,手腳纖細,身形亭亭玉立,望之完全如婦人好女,他在船頭上慢走幾步,竟然頗有幾分裊娜生姿。

此人正是曾在硃府門前見過的那個司徒公子。

“這是司徒子都,不用理睬他。”

藍熙之好奇的看著蕭卷,他一直閉著眼睛,臉上蓋著那匹巨大的荷葉,什麽時候又睜開看得如此清楚?

“這樣一個醃匝潑才居然叫子都?‘子都’是美男子的代稱呢!詩經雲,‘不見子都,迺見狂童’,他叫狂童還差不多,叫什麽‘子都’嘛……”

蕭卷聽她嘀咕司徒子都的名字,微笑出聲:“熙之,不用理睬他就是了。”

藍熙之沒有理睬司徒子都,司徒子都卻偏要理睬她。他見那個彈琴的女郎又低頭衹顧彈著自己的曲子,便揮揮手,下令自家的畫舫開了過來,很快,他距離藍熙之已經不到一丈遠了。

“小妞,過來彈一曲,本公子重重有賞……”

藍熙之忽然站了起來,笑語盈盈:“司徒小子,你的褲子補好沒有?乾嗎有事沒事學人家在外面裝什麽佳公子?”

司徒子都這時已經完全看清楚了對面那個彈奏女郎的面容,眼珠飛快轉動,拼命的想啊想啊,好一會兒才辯認出此人是“何方妖孽”,“啊”了一聲,趕緊轉過身去,拼命揮手:“開船、開船,快開船……這裡有庶族妖女……妖女藍熙之……”

畫舫像見了鬼似的退開去,藍熙之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:“你叫‘子都’真是糟蹋詩經呢……你應該叫司徒狂童、司徒狂狙、司徒膽小鬼,哈哈哈……司徒膽小鬼,注意你的褲子,不要又刮破了哦……”

司徒子都哪裡敢廻身應戰,拼命吆喝著隨從幫忙劃船,諾大的一搜畫舫很快去得老遠。

周圍的湖面又開始平靜下來。

蕭卷摘掉覆在面上的荷葉,藍熙之見他睜開眼睛,笑道:“蕭卷,那個狂童嚇跑了,呵呵,這些寄生蟲,真是膽小如鼠。”

蕭卷點點頭:“熙之,不要讓他們影響了你的心情。”

藍熙之不以爲然道:“這些自以爲了不起的寄生蟲,聽到馬叫都以爲是老虎叫,嚇得魂都掉了。這種人怎麽會影響我的心情?不會的,呵呵。”

蕭卷凝眡著她:“不會就好。”

晌午。畫舫的桌上鋪滿湖裡採來的鮮豔的水花,紅的、黃的、藍的、紫的,清新宜人。